「知道自己在哪裡,才可以往下走。」
台灣客家爸爸╳越南華僑媽媽
廖宜盈,1977年出生,37歲。
已婚有三個孩子,分別是五歲、三歲和一歲。住在花蓮崇德社區,打開家門就能看見聳立的山壁,沒多遠就是海邊。目前經營民宿與獨木舟,那是一個父親為喜歡音樂的兒子而打造的屋子,父親本來就從事營造業,還在建築物中央設立一座舞台。不過兒子還是到台北去發展了。空著的屋子就成了民宿。
廖宜盈在內壢成長,台北念書,在貢寮教書及從事反核運動。因為討厭台北才來到花蓮。從去年五月搬來,至今剛滿一年。興趣是到台北二手書店買書。等到家裡放不下了,再把書賣到花蓮的書店,很多新貨都是她們一家搬來的。一直走在追尋理想的道路上,也像是她的母親一樣遠離自己的家鄉。在廖宜盈身上,還是可以約略看見她母親絕不妥協的精神。
訪談
我媽是越南華僑,但我不是問她,是從她的兄弟姊妹才知道。我跟她很難溝通,她不太講自己。我問她生日她都不說,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,但就是不告訴我們。我爸的生日是我去看戶口名簿,但我跟我爸感情比較好,會記住生日送他禮物,但我媽我就是刻意不去看她的生日,現在還是不知道。我跟我媽的衝突非常深,深到我曾經想要切斷關係。我知道她是越南人是因為小時候她每個月會去姊妹聚會,去中華商場那邊的越南餐廳或餃子館,很多阿姨帶著小孩,她們都講廣東話,覺得她們都是華僑,吃鴨仔蛋、炸香蕉,這樣知道媽媽比較特別,但她在家裡都講國語,只是有腔調。她只會說她成績非常好,是來台灣念書,希望我們遺傳到她優良的基因,而不是爸爸這邊台灣的基因。我爸那邊的客家人沒有經商,比較朝九晚五。我現在到花蓮,是嫁得最遠的,父親家族的女性不太有離家經驗。但我大學是自己環島,在外面亂跑。我媽會直接講爸爸很笨。我媽一直覺得我爸、我們家的人有懶惰基因,都是扶不起的阿斗。我媽的大姐在澳洲,弟弟妹妹在美國,我外公外婆在加拿大,念書的朋友在法國。小時候大姐子女十八歲左右像背包客來台灣玩。
我們家到越南也不是很久的事,是外公那一代,本來以為是三四百年前的事情。據說是廣東三水那邊,乾旱種不出東西,東西也吃完。外公一個人走過越南和中國接壤的土地,翻過幾個山頭到越南,華人很多又肯做,後來開鐘錶店,有很大的田地,請很多工人。我外婆生十個小孩,我媽是第四個,很會念書,那時候到法國和台灣留學很熱門,但她覺得自己的法文比較差,就到台灣。現在她的書櫃裡面還擺了一些法文書,還有三民主義、《汪洋中的一條船》之類洗腦的書。後來聽說越共要來了,要打倒資產階級的地主,用幾條金條換一張船票。有錢也不一定上得了船,會超賣。大家都搭上不同的船,沒有目的地,也沒東西吃,失去動力,在海上漂流了很久。小叔小姨上的船最慘,不知道漂了多久,必須吃過世的人才能活下來。就看被哪個國家的救援船打撈起來,就到了哪個國家的難民營或收容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