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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字裡面有一個字一樣,說的是在日本長大的台灣移民二代故事──

不久的未來,溫又柔跟我或許會相見,只是我被翻譯成日文的作品會是〈跨界通訊〉,而不是寫我爸媽的故事,想到這覺得好不甘心啊──明明我們的距離可以更近的!但那還是其次,在那以前,我應該好好想想母職、性別和語言的事。

《來福之家》收錄兩篇小說,〈好來好去歌〉和〈來福之家〉。18歲的楊緣珠,和22歲的許笑笑、許歡歡兩姊妹,她們都有個明顯不是日本人的名字。這讓我想到禮拜日訪問的S,他姓初,點名一喊名字就知道是個外省人,剛上國中就被班上同學捉弄,也幸好他遺傳了山東人的體型,長得高大,他笑說「會咬人的狗不會叫」,打回去以後,再也沒人找他麻煩。光是姓氏跟別人不一樣,開學的時候就會被同學霸凌,想到這裡,不禁替「楊緣珠」、「許笑笑」、溫又柔擔心起來,她們的處境會不會更加困難?

「為什麼妳都跟普通的媽媽不一樣?我也想要跟大家一樣,有一個普通的媽媽啊!」楊緣珠想要說日語的媽媽、說別人聽得懂的話的媽媽──這樣的願望並未實現,但長大的孩子們卻成了世界上唯一聽得懂媽媽「雜音與國語」交融話語的人。原來這個世上有只有我才聽得懂的語言,但為什麼我們要為此羞愧呢?像我,從我媽嘴裡說出來的「溝熊」,是只有我才知道的「高雄」。

 

媽媽真是的,從以前就一直把「開燈」說成「點燈」。事到如今,她已經不想再糾正母親的日語錯誤了。(P.52)

這一切都是母親不好。都是因為母親用Miyu聽不懂的語言說話的緣故。像是Miyu的媽媽,也不會說只有Miyu才聽得懂的話啊。(P.55)

一見到緣珠在沙坑玩的瞬間,便用台語大聲叫道:「妳在這裡!」……媽媽妳不要這樣嘛,Miyu正在看耶!不然至少用日文說啊!(P.89-90)

我明白的,挨罵沒有關係,每個小孩都經歷過,但無論如何,就是不希望自己的媽媽看起來像怪物,像不會說話的笨蛋(像《父親的手》,聽人總以為失聰者智力低下),「至少用日文說啊」,可是這個願望永遠不可能成真。許爸爸那種工作用的拘謹日文在家說很奇怪,但面對親家反而合適,但楊媽媽、許媽媽卻永遠只能用片段不連貫的日語,激動的時候也只能用台語教訓小孩。

「如果要跟我說重要的事,那妳就好好地說日文啊!」(P.91)

男朋友第一次來楊緣珠家裡吃飯的時候,「母親其實正努力地只用日文說話」。

在參加典禮的二十人裡,有十七個人都是新郎那邊的親戚,新娘這邊只有爸爸、媽媽和我三人而已。(P.236)

無論是楊緣珠還是許歡歡,她們與略懂中文的男生交往,但都會面臨兩個家庭的碰撞與結盟。我想到印尼的表妹夫,他也是印尼華僑N代,這一代年輕人已經只會說印尼語,但他曾到北京做生意,所以「會說一點兒」中文,明顯的北方口音。不過姨丈、阿姨都是說福建話和客家話,和他照樣講印尼話。

許歡歡在日語學校教小孩,「老實說,我對教大人實在沒什麼興趣。現在有很多的小朋友,都不是自己想來日本的,但是他們卻被大人帶來日本生活,我想要成為幫助這些小朋友的力量。」(P.186)

這些被帶來的孩子,有的努力成為日本人:「──雖然我有聽說歡歡是在日本長大的,但是歡歡的日語說得實在是太好了,讓我大吃一驚。比我們兒子的日文還要好、還要標準……(P.237)」有自己拿起筆來,寫下自己的聯絡簿(小孩很怕字跡看起來像小孩,所以會想把字練得像大人,我很早就模仿「陳」的簡寫,刻意簽得潦草,看到別人父母簽名像小孩的時候反而放心了,但還是要跟自己本來的字跡做出區別,至少,換支筆的顏色),連妹妹的聯絡簿都是姊姊來寫,只是溫又柔筆鋒一轉,想到歡歡在學校教的中國小女孩莉莉,說不定也是自己寫聯絡簿──

 

在日本一說到餃子啊,大家都會想到煎餃,但是我想到的卻是水餃呢。(P.117)

S一開始受訪的時候也是從食物說起,後來才知道他父母都不在了,只剩下食物能夠回憶,我就想,如果能幫他找到山東大餅、紅麴雞肉、彩色果凍條就好了。但不管是S還是更早以前受訪的C,比起自己的未來,他們更擔心跟我們同齡的移民媽媽,也許在她們身上,我們會看見我們媽媽年輕的時候,而過去早已存在的那些困境,現在可能更加嚴峻與複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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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陳又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