渦蟲/山本文緒
閱讀《渦蟲》像經歷一趟逆反的浮士德旅程。浮士德博士與梅菲斯特簽訂二十四年的契約之後,經歷了愛情、瞬間的幸福以及社會實踐,最後以平凡之軀面對死亡。書中五名女子則在失去了乳房、健康、工作、婚姻、孩子之後,重新面對自己還剩下什麼。外人看來也許是個四不像,不是少女,不是母親,連上班族都不是──這樣的女人不像浮士德博士,甘冒僭越創世神之名獲取知識,她們在沒有神的現代世界受了傷,跟別人不一樣的,只是放棄了痊癒的義務。
山本文緒在這五篇故事裡面保持一貫地流暢,具生活感的描寫,拿起來的話一下子就能讀完。可是讀著讀著,卻像去了平常的姊妹淘聚會,有逼近三十歲大關被求婚的恐慌、還在唸書的任性男友,或是乳癌手術後強打精神的勉強。整個社會鼓勵妳「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」,但會不會只是像電影《送行者》的大悟放棄音樂工作之時才發現,「因為一直被大提琴束縛,(現在)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。一直深信是夢想的東西,事實上並非如此。」所謂的夢想,會不會只是經大眾認可的安全道路,只是不甘心一切的努力到此為止而已呢?如果說幸福就是幸福本身,為什麼我們還會聽見「這是女人的幸福」這樣的話呢?到頭來還是被「女性」的定義給束縛了吧。「幸福的家庭個個相似,但不幸的家庭個個不同。」這是托爾斯泰在《安娜卡列妮娜》開場的名句,安娜擁有位高權重的丈夫和心愛的兒子,過著衣食無缺的生活,卻還是在十九世紀的俄羅斯追求愛情。這樣的人如果出現在報紙週刊,大概會被形容為隨便的女人吧。